什么是“六位”？从《周易》里的“黄常”说起

帛书《周易》的坤卦六五爻辞说：“黄常，元吉”。

我们在上一篇里说过，“常”的本义，是天子的旗帜，又叫做“中”，还有一个名字，叫做“大常”。

说到“大常”，它就与易传中提到的“六位”有很大关系了。郭店楚简中的一篇战国文章，就揭示了二者之间的密切关系，对于我们理解《周易》的卦爻辞主旨，有极大的帮助。

不妨细细读来。

一、天常与人伦

郭店楚简中，有一篇出自思孟学派的经典《成之闻之》。

这篇文章又名《天降大常》，开篇就说到了“常”：

天降大常，以理人伦，制为君臣之义，著为父子之亲，分为夫妻之辨。是故小人乱天常以逆大道，君子治人伦以顺天德。

在这篇文章中，作者将“天常”和“人伦”相提并论。而人伦，被作者分为了：君臣、父子、夫妻三对关系。

巧的是，这三对关系，在易传《序卦》中同样出现了：

有天地然后有万物，有万物然后有男女，有男女然后有夫妻，有夫妻然后有父子，有父子然后有君臣，有君臣然后有上下，有上下然后礼义有所错——《序卦》

《序卦》这一段，解释的是《周易》的作者为何将《咸》排在《周易》下经第一卦：《咸》卦有夫妻之道，正是人伦之始。（《荀子》：易之《咸》，见夫妻。）

二、人伦与“六位”

巧的是，君臣父子夫妻这三对关系，在先秦时期被称为“六位”。

比如《庄子·盗跖》云：“五纪六位，将何以为别乎？” 成玄英疏：“六位，君臣父子夫妻也”。

说到“六位”，它与易传中的“六位”显然有关联：

《说卦》曰：“分阴分阳，迭用柔刚，故易六位而成章”，指的是易卦之六爻之位。韩康伯注：“六位，爻所处之位也。”

《彖》曰：“大明终始，六位时成。”同样指的是易卦六爻之位。孔颖达便说：“以所居上下言之，故谓之六位也。”

将易卦的六爻之位与人伦中的六位相匹配，是极其顺理成章的事情，而且也很明显是《周易》的作者原本就有的设定，这一点，可以从《坤》卦的主题可以看出来。

三、《坤》卦都我们如何“顺天常”按照《天降大常》的说法，君子应该“慎六位”、“顺天常”。

昔者君子有言曰“圣人天德”何？言慎求之于己，而可以至顺天常矣。《康诰》曰‘不还不戛，文王作罚，刑滋无赦’何？此言也，言不逆大常者，文王之型莫厚焉。是故君子慎六位，以祀天常。——《天降大常》

《坤》卦爻辞中的“黄常”，同样也是在要求我们“顺天常”。

说到“顺”，它就与《坤》卦的主题极其密切了。

因为“坤”的本字便是“巛”，同样是“顺”的本字！

《周易》的作者将坤卦命名为“巛”，并将它排在象征天道的乾卦之后，本身就有着以人伦顺天常的寓意！

巧的是，说到“顺”和“常”，它往往与“性”合在一起说。《逸周书》中有一篇以“常”为主题的《常训》，开篇便道：

天有常性，人有常顺。《逸周书.常训》

更巧的是，在《常训》中，“常”和“习”是两个非常重要的概念，它们决定了人的“性”。

民生而有习有常，以习为常，以常为慎。民若生于中，习常为常。《常训》

而在坤卦的爻辞中，同样也出现了“习”和“常”！（《坤》卦的主题就是教人顺性，详见本号系列文章关于《坤》卦爻辞的解读。）

更更巧的是，《常训》将“中”视为天之“常性”和人之“常顺”，而《周易》“黄常”中的“黄”字，同样也是中的意思！

所以，我们可以百分之百地肯定，《周易》在开篇的坤卦中提到这个“常”，就是思孟学派所说的“常”。

——这也再次充分证明，《周易》卦爻辞的作者，就是《中庸》的作者，思孟学派的代表人物——子思。